第四十一回 比丘国救婴
离开狮驼国，师徒四人牵着马，挑着担，赶了数月，不觉间到了隆冬季节。一天，四人来到一座城池外，唐僧下了马，四人过了月城，看到一个老者在城墙边上睡觉。悟空叫醒老人，向他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。老者告诉他们这个城池名叫比丘国，现在改作小子城。进入城中，师徒四人看到城中的行人衣冠整齐，街面繁华，但面容哀凄，而且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个鹅笼，用五彩绸缎罩着。悟空感到十分奇怪，就变成蜜蜂钻到一个笼子里，见里面竟是一个不满七岁的男孩儿。他接连看了八九家，里面都是小男孩儿。这些小男孩儿有的在鹅笼子里哭，有的在里边玩，有的在里面睡觉，有的在吃果子。究竟为何把这么多的孩子都关起来呢？唐三藏和孙悟空都感到纳闷。
唐僧师徒在一家叫金亭馆的客店里住下。吃喝完毕后，唐僧问驿丞：“今天还能不能入朝见驾，照验关文？”那人回答说：“今天不行了，得等到明日早朝的时候了。”唐僧接着问：“贫僧有一件事情迷惑不解，想跟您请教一下。我刚刚进城时，看见街坊人家门前都放着一个鹅笼，把小孩子关在里边，这是为什么呢？”驿丞慌忙说：“你问的这鹅笼之事，与当今的国王有关系，你就不要问了！你们明早倒换了关文，抓紧时间离开吧！”经唐僧再三询问，驿丞才小声地说：“三年前，有一个老道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来到我们比丘国，并将她献给了我们的国王。国王被女子的美貌吸引，封她做了王后，整天和她在一起寻欢作乐，不理朝政。时间久了，国王身体越来越弱。太医用尽了良方，都不能治好国王。这老道就给了国王一个秘方：用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男孩儿的心肝做药引，吃后可以千年不老。鹅笼里装的男童都是从老百姓家里选出来做药引的。”唐僧听了大惊失色，说：“昏君呀昏君！自己贪欢爱美弄出病来，却不惜杀害这么多无辜的小孩儿，罪过罪过。”悟空说：“师父暂且不要伤心，等明天倒换关文时，我陪你到朝中一趟，看看那国丈是不是妖怪变的。鹅笼里的小孩儿，我自然有办法保护。”说完他打了个呼哨，就往门外飞去。飞到半空，悟空念动真言，把那城隍、土地、社令、真官并五方揭谛、四值功曹、六丁六甲等众，全叫出来，说：“今天路过比丘国，那国王无道，听信妖邪，要取一千多个小儿心肝做药引子，指望长生。我师父十分不忍，想要救生灭怪，所以老孙特请诸位各使神通，给我把这城中各街坊人家鹅笼子里的小儿连笼子，一起搬往城外山坳中或树林深处收藏一两天，定时给他们水和食物，不要让他们哭闹，等我把妖怪捉住了，再把小孩儿带回来。”众仙纷纷点头。第二天清晨，唐僧进朝倒换关文，悟空变成一只飞虫“嘤”地一声飞在师父的帽子上，暗中保护，见机行事。见到国王，唐僧说明来意，国王赐坐。只见那国王精神倦怠，上气不接下气。唐僧将文牒奉上，国王颤颤巍巍地在唐僧的关文上盖上印章，递与唐僧。国王正要问唐僧取经的原因，那个国丈就来了，国王和满朝官员都起座相迎。老道竟然和国王并排坐下，唐僧一见，起身告辞。悟空在唐僧耳边说：“这老道是个妖精，国王中了邪了！师父，您先回驿馆，我在这听他说什么。”唐僧走后，有官员来报：“陛下，夜里一阵冷风把各家的鹅笼和里面的孩子都刮走了。”国王听了又惊又恼，对国丈道：“没有了药引子，我岂不是要坐着等死吗？”国丈笑道：“陛下，不要担心。这些药引子没有了，让你长生不老的药引子却送上门来了。”
国王不明白他的意思，忙问：“此话怎讲呢？”国丈说：“我刚才一进朝，看见一个绝妙的药引子，就是唐僧，比那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孩儿的心肝强多了，若陛下能吃了他的心肝做药引子，服我的仙药，足保万年之寿。”那昏君听后，忙说：“国丈怎么不早说？我已经给他倒换了关文，刚刚又放走了他，到哪里去找他呢？”国丈道：“这也不难。马上吩咐各门紧闭，派兵围住金亭馆，将那和尚捉来就是。”国王听后，忙点兵马围攻驿馆，捉拿唐僧。悟空立即飞回驿馆，现出本相向唐僧报信。唐僧听完不知所措，悟空说：“师父，别怕，我自有办法。”说完，让八戒和些稀泥来。八戒很快把泥和好给了悟空。悟空用泥做了个猴样的脸贴在唐僧脸上，念动真言吹口仙气，叫：“变！”那唐僧就成了悟空的样子。唐僧脱了他的衣服，把悟空的衣服穿上。悟空却穿上师父的衣服，摇身一变变成唐僧的模样，就连八戒、沙僧也难分辨唐僧和行者的真假了。没过多久，只听见外面锣鼓齐鸣，又见枪刀簇拥，原来是御林军三千人来抓唐僧。有一个当官的走进来问：“东土唐朝长老在哪里？国王有请。”假唐僧出门施礼道：“陛下召贫僧有何话说？”当官的上前一把拉住他，道：“我与你进朝去，想必有些用处。”说着那些官兵就把假唐僧押上朝去。见到国王，“唐僧”故作不解地问：“陛下，突然请贫僧来有什么话要说？”国王笑道：“朕得了一种怪病，久治不愈，幸得国丈的一副神奇药方，药已配齐，唯独少一味药引子。特请长老求些药引。”“唐僧”故意问：“我是个出家之人，只身到此，不知陛下要什么东西做药引子？”国王道：“特求长老的心肝。”“唐僧”又说：“不瞒陛下说，心便有几个，不知陛下要的是哪一种颜色的？”那国丈在一旁恶狠狠地说：“和尚，要你的黑心！”“唐僧”说：“既然如此，快取刀子来剖开胸腹，若有黑心就给你们。”那昏君听后，便命人递一把刀子给了“唐僧”。只见他“呼啦”一声将肚皮剖开，从肚子里滚出一堆心来，吓得国王和众文武官员大惊失色。“唐僧”将那些血淋淋的心一个个拨开给国王看，有红心、白心、名利心、嫉妒心、好胜心、狠毒心……就是没有黑心。国王吓得忙叫“唐僧”收拾起来。悟空变回原形，对国王说：“我们和尚都是一片好心，只有这个老道是黑心，可以做药引，我帮你取出来！”那老道见是大闹天宫的孙大圣，急忙站起来，驾着云就走。
悟空跳在空中，喝道：“哪里走？吃俺老孙一棒！”国丈用蟠龙拐杖来迎。两个人在半空中一场好斗。斗了二十回合，蟠龙拐杖毕竟抵不过金箍棒，国丈虚晃了一杖，将身化作一道寒光落入皇宫院内，把送给国王的妖后夹在腋下带出宫门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悟空落下去，回到殿上。这时，君臣们才知道受了蒙骗。悟空让国王派人把师父、师弟接来，然后悟空在唐僧脸上吹了口仙气，唐僧马上就恢复了原身。悟空问妖道住在什么地方，国王说住在城南柳林坡的清华庄。悟空和八戒驾云来到柳林坡，却找不到清华庄。悟空叫来土地神询问，土地神说：“在南岸九叉头的一棵柳树根下，左转三转，右转三转，再用双手一齐拍在树上，连叫三声“开门”，就会出现清华洞府。”悟空听了，即令土地神退下，和八戒一起去寻那株杨柳树。果然有一棵杨柳树，有九条叉枝都在一棵根上。悟空吩咐八戒：“你且远远地站定，待我叫开门，寻着那怪赶他出来，你给我接应。”八戒就在离杨柳树半里的地方站住了。悟空按土地神教的办法叫开了洞，只见上面有四个大字：“清华仙府。”那妖怪正和那个妖后说话，一见悟空，就丢开怀中的妖后，抡起蟠龙拐杖来打。悟空把妖道引出洞府，八戒立即举起钉耙就打。妖道见打不过他俩，化成一道寒光就逃。悟空和八戒紧追不放，忽然见南极寿星把那道寒光罩住了，说：“二位慢来！这妖怪是我的坐骑，就饶他一命吧！”悟空说：“既是老弟的坐骑，你叫他现出本相来让我们看看。”老寿星让那妖怪现了本相，原来是一只白鹿。老寿星拿起拐杖，道：“这贼东西，连我的拐杖也被你偷来了。”悟空又请寿星替他们把妖后捉住一起带回比丘国现形，寿星答应了。悟空和八戒又回到清华府，妖后一见，化为一道寒光就往外跑。悟空照着寒光就是一棒，将妖后打翻在地现出原形，原来是只白面狐狸。悟空和寿星、八戒牵着鹿，拖着狐狸，来到比丘国，悟空对国王说：“这鹿是你的国丈，这狐狸是你的王后！”国王羞愧难言，说：“感谢神僧救了我们国家的小孩儿。”国王为表感谢，摆了宴席招待他们，席毕，寿星告辞。那国王又近前跪拜，求治病延年之法。老寿星笑着说：“我出来寻鹿，未带丹药。我这袖中只有三个枣，是给东华帝君献茶的，今天送给你吧。”国王马上吃下，立刻觉得病好了许多。悟空跳到空中，召来城隍神、土地神，让他们立即把小孩儿送回来。刹那间狂风大作，城里空地上落下一千一百一十一个鹅笼。百姓抱着自己的孩子，纷纷跪在唐僧四人面前，不停地喊：“活菩萨。”师徒四人在比丘国住了几天，辞别了国王和百姓，继续往西赶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