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回  大圣闹天宫

众仙离开天宫，腾云驾雾，不一会儿就来到花果山，将水帘洞围了个水泄不通。托塔李天王扎下营寨，就命九曜（yào）星官出战。悟空正与众猴饮酒，听小猴来报，就说：“不理他们。”仍痛饮不止。小猴连报三四次，说：“大圣，再不出战，他们要杀进来了。”悟空这才披挂整齐，出了洞府，率七十二洞妖王迎敌。九曜星官历数了悟空的罪行，悟空笑着说：“不错，不错，都是老孙干的，你们能把我怎么着？”九曜星官一齐动手，围攻悟空。悟空举棒相迎，把九曜星官打得落花流水，夺路逃生。九曜星官见了李天王，说：“那猴子果真厉害，我们打不过他。”李天王就率众天将出战，直杀得天昏地暗，日月无光。眼看天色将晚，独角鬼王与七十二洞妖王已经被天兵捉拿了，众猴吓得逃进瀑布后面。悟空见不能取胜，拔一把毫毛，轻轻一吹，变成无数个悟空，这才打退了天兵天将。悟空回洞，看到被抓走的只是各路妖精，猴儿们都还在，就说：“先不管他，吃饱喝足，明天再跟他们斗。”众猴吃了东西，各自分头去睡觉。花果山打得热闹，天庭里却是另一番景象。观音菩萨带了大徒弟惠岸行者来赴蟠桃宴，见瑶池冷冷清清，虽有几位天仙，但都没有就座，而是在那里议论纷纷。菩萨向众仙一打听，才知道捣乱的猴子将蟠桃会毁得一塌糊涂。于是去见玉帝，问明情况后，派惠岸前去花果山打探军情，紧急时也顺便助李天王一臂之力。惠岸本是李靖的二太子，来到军前，拜见了李天王，说是菩萨命他来打探军情。李天王就说了猴王如何厉害。正说着，忽听有人来报，说猴王来挑战，惠岸主动请缨打头阵。李天王嘱咐他：“你这次出战一定要小心，那猴子不好对付。”惠岸点了点头，随即抡起铁棍，一跃来到花果山前，大声喊道：“哪个是齐天大圣，快出来迎战！”孙悟空见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，不慌不忙地回答道：“我就是，你是谁，这么大口气？”惠岸说：“我是李天王的二太子，今天是奉命专门捉拿你的。”悟空说：“敢说这种大话，先吃俺老孙一棒！”说完，他挥起金箍棒朝惠岸打去。惠岸倒也不害怕，拿出铁棒上前抵挡，两个人在半山腰打了起来。

两人打得不可开交，在大战了五六十回合后，惠岸就手酸足软，败下阵去。李天王见惠岸也不能取胜，于是派人到天庭去搬救兵。大力鬼王和惠岸二人来到灵霄宝殿，向玉帝说明了情况，玉帝说：“这猴精究竟有什么能耐，十万天兵天将都拿他没有办法？这次李天王求兵相助，派谁去好呢？”正发愁的时候，菩萨说：“陛下，您的外甥二郎神现在居住在灌州灌江口，曾经杀死六只恶怪，神通广大，不妨下一道圣旨让他去捉拿孙悟空，想必能够成功。”玉帝想了想，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，就写下一道调兵的圣旨，派大力鬼王去调二郎神。二郎神本是玉帝的妹子私配凡夫所生，玉帝得知妹子偷下凡间，就派天兵把妹子捉回，压在桃山下。二郎神学成神通，斧劈桃山救出母亲。玉帝见外甥厉害，就封他仙职，令其住灌江口。二郎神因对玉帝舅舅有这重仇恨，平时也不朝见玉帝，只有当玉帝有难时才发兵相助，叫作“听调不听宣”。二郎神见到舅舅的圣旨，就带领梅山六兄弟和一千二百草头神，身后跟着细犬，来到花果山。二郎神见过李天王，就让李天王持照妖镜立在云端，又让四大天王守定四方，就带众将迎战美猴王。二郎神叫手下叫开水帘洞门，在自报姓名和说明来意之后，悟空挖苦说：“原来你就是玉帝的妹妹私配凡人生的那小子。我要骂你，无冤无仇；我要打你，可惜了你的性命。你还是乖乖回去，让四大天王出来。”二郎神大怒：“泼猴，吃我一刀！”说完挥起三尖两刃刀劈面砍来，悟空举棒架住。二人大战三百回合，不分胜负。二郎神摇身一变，身高万丈，那把三尖两刃刀也变得如同山峰，往大圣头上砍来。大圣也摇身一变，顶天立地，举棒迎战二郎神。众猴吓得魂飞魄散，屁滚尿流，丢盔弃甲，四散逃命。梅山六兄弟放出草头神，张弓搭箭，大砍大杀。众猴跑得快的逃了性命，跑得慢的不是被杀死，就是被活捉。悟空正与二郎神斗法，看到小猴兵败乱逃，心里不免有些发慌，也不再恋战，抽身就走。二郎神哪里肯放过他，在后面紧紧追赶，迎面又杀来梅山六兄弟。悟空无路可逃，就收了棒，变成了一只麻雀，飞上树枝，众人四处寻他，都不见他的踪影。二郎神见状，摇身一变，变成一只老鹰，扑向麻雀。悟空又变成一只大鸬鹚，冲天飞去。二郎神变成一只海鹤，追上去就啄。悟空变成条鱼，钻入山涧。二郎神就变成水鸟，等在岸边。悟空变成水蛇，钻入草中。二郎神就变成灰鹤，来啄水蛇。悟空变成花鸨（bǎo），立在水中沙洲上。二郎神现了原形，一弹弓打过去。悟空就地一滚，滚下山坡，变成一座土地庙。大张着嘴，变成庙门；牙齿变成门扇；舌头变成菩萨；两眼变成窗户；只有尾巴没地方藏，变成旗杆，立在庙后。

二郎神赶过来，朝土地庙一望，就笑了，说：“旗杆一般立在庙前面，哪有立在庙后面的？定是那妖猴变的。你想骗我进庙，一口咬死，我先毁了你的窗户，再砸你的木门！”悟空见变戏法被识破，吃了一惊，慌忙变回原形，一个筋斗逃得无影无踪。二郎神与梅山六兄弟四处找不到悟空，去问李天王。李天王用照妖镜四下一照，说：“那猴王使个隐身法朝你那灌江口飞去了。”二郎神忙提上三尖两刃刀往灌江口赶去。悟空来到灌江口变成二郎神的模样，大摇大摆地进了二郎庙。那群小神以为主人回来了，一个个叩头迎接。悟空居中坐下，拿过文书观看。正看着，二郎神回来了，悟空说：“这庙不再姓杨而姓孙了。”二郎神大怒，举刀劈来，悟空取棒相迎。二人又打回了花果山。众天将纷纷赶来，把美猴王围了个水泄不通。玉帝与诸神、菩萨在云头观战，见悟空越战越勇，二郎神不能取胜。菩萨就说：“让我下去助小圣一臂之力。”说完就准备举起净瓶打下去，一旁的太上老君忙拦住，说：“你那净瓶是个瓷器，万一碰到猴头的铁棒上，还不打碎了？这猴头偷吃了我的金丹，我这里有一枚金刚琢，集天地灵气，水火不侵，坚固无比，让我丢下去打那猴子吧。”说着就从左臂取下金刚琢来朝悟空劈头打下去。悟空正苦战七圣，怎知祸从天降，正被打中天灵盖，一头栽倒。刚要爬起，又被二郎神的细犬赶上，一口咬住腿肚子，又摔倒在地上。众神一拥而上，按住大圣，用钩刀穿了琵琶骨，使他再不能变化，又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。二郎神吩咐梅山六兄弟道：“我与李天王上天交旨，你们带兵搜山，剿灭了猴妖，先回灌江口。”李天王与二郎神把悟空押回天宫。玉帝命人把悟空押上斩妖台，绑在降妖柱上，刀劈斧剁，剑剐（guǎ）枪刺，火烧雷击，都不能伤他半根毫毛。玉帝正在犯愁之时，太上老君说：“把妖猴交给我，放在八卦炉中，以文武火锻炼，炼出我的丹来，他自然就化为灰烬了。”玉帝答应了，老君把悟空带回兜率宫，放进八卦炉中，一直炼了七七四十九天。悟空在炉中，躲在巽位上，巽位属风，有风就无火，只是有烟，把悟空两眼熏得通红，炼成了火眼金睛。老君琢磨着火候已到，以为猴王已成灰，就命童子开炉取丹。童子刚把炉门打开，就看到里面射出两道金光，随后便看到一个身影从炉子里闪了出来，这身影不是别人，正是孙悟空。老君见势不妙，就想上前揪住孙悟空，但孙悟空纵身一跃，一脚踢倒八卦炉，摔翻烧火众道人，又把老君摔个倒栽葱，飞出兜率宫。

孙悟空从耳朵里掏出如意金箍棒来四处乱打，只打得九曜星官东奔西逃，四天王无影无踪，无神敢挡，直打到灵霄殿前。王灵官忙持鞭战住悟空，三十六员雷将也赶来把孙悟空团团围住。孙悟空见状，摇身一变，变作三头六臂，与众神将战成一团。玉帝听到外面的打斗声，知道是孙悟空来了，只好派人去请西天佛祖来降妖。佛祖带着阿傩（nuó）、伽叶两位尊者来到灵霄殿外，命令停止打斗，叫悟空出来，看看他有什么本事。如来问：“你这大圣，有什么法力？”悟空问：“你是哪方善人，来此阻挡刀兵？”如来说：“我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释迦牟尼尊者，南无阿弥陀佛。听说你猖狂不已，屡次冒犯天庭，不知是在何方生长，何年得道，为何这般暴横？”悟空说了自己的出身、本领，如来说：“你这个猴子，怎么敢夺玉帝的龙位？玉帝自幼苦修，直修炼了一千七百五十劫，一劫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，你算算他修了多少年才修成？”悟空说：“皇帝轮流做，玉帝佬儿虽然修行多年，但也不能老赖在龙位上不走，只要他把天宫让给我，我就不再跟他计较，否则，我就让他永不太平！”如来见悟空这么嚣张，就说：“就凭你那些本事吗？”悟空说：“我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，有七十二般变化，怎么就不能坐王位？”如来说：“只要你一筋斗能翻出我的手心，就让玉帝把天庭让给你。要翻不出，就算你输，你乖乖地回到人间做你的妖怪，多经历些磨难，再来天庭较量。”悟空暗自好笑，看如来的手虽不小，也不满一尺，如何翻不出去？就痛快地答应下来。如来伸开手，如荷叶大小，悟空就站上去，说声“我去了！”一个筋斗翻了出去。转眼之间他就来到了五根柱子面前，柱子上青气霭霭。悟空拔出一根毫毛，变成一支笔，往中间的柱子上写下“齐天大圣到此一游”八个字，又到第一根柱子下撒一泡尿，然后翻转筋斗云，满意地往回飞。回到如来身边，悟空说：“如来，你让玉帝让位吧。”不想如来厉声喝道：“你这无理猴头，根本没逃出我的掌心，竟然还在我的手上撒尿！”悟空不信，说：“我一个筋斗就到了天尽头，有五根肉红柱子挡路，你要不信，可跟我去看看。”如来伸开手，说：“你仔细看看。”悟空低头一看，只见如来的中指上写着“齐天大圣到此一游”，大指丫中还有尿臊气。悟空急得红头涨脸，大惊道：“不可能，明明我把字写在撑天柱子上的，怎么会跑到他的手上？待我再去看看。”悟空又要走，如来把手一翻，将悟空推出西天门，五指化成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行山，压住了悟空。

如来佛祖降伏了妖猴，正准备唤阿傩、伽叶回西方极乐世界，玉帝却大摆筵席，要为佛祖贺功。四面八方的神仙也纷纷前来祝贺。正在庆贺时，有个巡视灵官来报告，说：“那猴子已经从五指山下伸出头来了，我怕他会逃出去。”如来听完回答说：“没事。”随即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帖子，上面写着“唵嘛呢叭吽”，叫阿傩拿去贴在五行山顶的一块方石头上。那座山的缝立刻合住，孙悟空再也没有办法出来了。众神庆贺完毕。佛祖辞了玉帝，要回西天时，路过五行山，顿生慈悲之心，念了一句咒语叫来山神，让他和五方揭谛住在这座山上，监押悟空，并对他们说：“如果他饿了，就给他吃些铁丸子；渴了，就把熔化的铜水给他喝。五百年以后，他刑期满了，自然会有人来救他。”说完，佛祖带着两位尊者驾云而去。